愿天下无病病魔来时,突然而猛烈。我在床上躺了整整20个小时。从晚上10点,到第二天的黄昏。像一袋被遗忘的大米,沉沉地搁在床单的皱褶里。烧起来时,世界是隔着毛玻璃的霓虹;退下去时,是湿漉漉的清醒。我的胃,成了一个空寂的、无关紧要的房间。下地时,有失而复得的轻快。第二天几乎完好,让人误以为高热只是撕去的日历。可疾病自有策略,第三天卷土重来,化作大量浓痰,从胸腔涌出。一夜昏睡如沉入无边无际的芦苇荡,早晨捞起时,自觉恢复了气力。我轻信了复原。骑了20分钟自行车,那股脆弱的能量便骤然溃散。力气用完了,不是慢慢消逝,而是最后一枚硬币叮当坠地。病后的身体,是被风暴洗劫的花园,枝条还在,泥土还在,但那维持生机的“气”,却散在风里,需要许多日夜才能被泥土重新收回。这趟折腾让我看清三件事。第一,人这台机器精密得残酷。一颗螺丝松动,就足以让整个系统停滞。修复不由意志快进,只能交给时间一寸寸校准。第二,年近五旬,身体不再有青年时蒙混过关的慷慨。上海的中年人,从来都觉得自己依旧很年轻,一场感冒却照出“年轻感”底下需要保养的基底。是时候对自己更温和、更诚实了。第三,病中几日,我接到了数以万计、十万计的善意。秋秋何德何能?这份温情,是想起来心头很暖,是对抗生命无常最珍贵的“免疫力”。在倦怠与清明交错中,我只有最朴素的心愿:愿天下无病。一缕风,一杯水,一片阳光,都是无价之宝。愿天下无病。更愿无病的我们,能始终伴随,一直到地老天荒。愿天下无病!晏秋秋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