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把手机摔了。 就在我病床前，摔得粉碎。 就因为我问了一句：“我什么时候能回家？” 他说我“作”，说我脑子跟不上三岁的孩子，说我生病受罪都是活该。 这些话，像针一样，比手上打的点滴还疼。 骂我也就罢了，他凭什么骂我妈？ 我妈掏空口袋也就那点钱，可她尽力了。他爸呢？退休金大几千，三年了，连孙子的面都没见过，一分钱没给过。 他怎么不去骂他爸？ 他不敢。他只敢冲着我，冲着这个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我吼。 是，他是照顾我了。 忙前忙后，所有人都夸他，夸他是绝世好男人。 我也感激，感激到觉得自己欠了他一条命。 可我就是想不明白，生病，是不是就等于欠下了一辈子都还不完的债？ 是不是从今往后，我就得把“感恩戴德”四个字刻在脸上，小心翼翼地活着，连“想家”两个字都不配提？ 我的情绪，我的难过，我的委屈，是不是都没有资格存在了？ 只要流露出一点点软弱，就是“作”，就是“不识好歹”？ 照顾生病的家人，什么时候从一种“本分”，变成了一种可以随时拿来堵住你嘴、让你愧疚的“恩赐”了？ 我爷爷奶奶打了一辈子，最后还是互相伺候到老。我爸妈也是，吵吵闹闹一辈子，最后我妈还是把我爸送走。 那时候，没人觉得这是多了不起的功劳。 这不就是“家”该有的样子吗？ 有时候看着天花板，觉得自己不像个病人，更像个犯人。 被困在这具身体里，也被困在这份沉重的“恩情”里。 别人都说我坚强。 天知道，我只是在用尽全力，憋着一口气，不让自己疯掉而已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