考完物理后的幻觉最后一个公式填进答题卷格子,我放下笔,世界开始消解。先是试卷上的墨迹。原本整齐排列在横线上的数字,挣脱二维束缚,如蚂蚁般爬动。牛顿第二定律F=ma悬浮半空,质量m膨胀,加速度a扭曲,作用力F成箭却无处可射。洛伦兹变换公式似两条交缠的蛇,时间t和空间x的坐标相互吞噬。眨眼间,它们又凝固,刚才的异动像是视网膜的疲惫。抬头看教室,幻觉更盛。天花板的风扇叶片成了傅里叶变换的实部与虚部在旋转,切割着含粉笔灰的空气,发出正余弦混合的嗡鸣。前排同学马尾辫摆动,契合单摆的阻尼振动方程,每次回摆都消耗着时间的热力学熵。窗外的云成了概率云,鸟穿过便是波函数坍缩。时间也变得诡异。它不再匀速流淌,在相对论效应下扭曲——交卷前十分钟无限拉长,似近光速飞船体验钟慢效应;两小时考试却缩成普朗克尺度的瞬间。我的思维在闵可夫斯基四维时空里迷失,分不清过去与现在。一张草稿纸飘落,打断幻觉。上面有无意识画的费曼图,电子发射虚光子后改变轨迹。我如这电子,被考试知识粒子击中,回不到原轨道。铃声响起,世界复位,公式归教科书,风扇做圆周运动,时间恢复均匀。那个下午,少年真切感到,物理是世界的呼吸节奏,考试只是捕捉它偶尔的气息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