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4年,知青李根生回昆明探亲,父亲娶了后妈,临走给他20块钱:“就在那边成家吧,别回来了。 ” 李根生当时捏着这20块钱,手指都泛白了。 本来想回家看看能不能缓和关系,没想到父亲一句话把路堵死了。 那年头20块不算少,能买30斤大米,可这份“遣散费”比寒冬腊月的风还冷,吹得他心里直发颤。 李根生不是一开始就想留在滇西的。 1969年他报名下乡,多少有点赌气的成分。 母亲走得早,父亲再婚以后,家里的事基本由后妈说了算,弟弟是亲生的,他倒像个外人。 听说云南要接收知青,他背着铺盖就走了,心想离得越远越好。 到了户拉村才发现,日子比想象中难。 语言不通是头一个坎,傣族老乡说的傣语他一句听不懂,只能靠比划。 后来是岩老大帮了他,这个退伍军人当过兵见过世面,天天拉着他下地,教他怎么种水稻,晚上还跟他讲部队的故事。 岩老大的女儿玉兰更是心细,看他衣服破了,悄悄帮他缝好,还总把家里的腌菜分他一半。 1974年探亲回家,李根生本来抱着一丝希望。 可推开家门那一刻,他就知道没戏了。 家里比走的时候还破,一张木床,一张缺腿的桌子,墙角堆着杂物,空气里有股霉味。 父亲头发白了大半,后妈没露面,弟弟躲在里屋不出来。 临走塞给他20块钱,那句“别回来了”像块石头砸在他心上。 从昆明回户拉的路上,李根生想了一路。 本来想等政策松动就回城,可现在看来,城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。 玉兰在村口等他,看他脸色不好,也没多问,只是把一个热乎的竹筒饭塞到他手里。 那天晚上,他跟岩老大说,想娶玉兰,留在户拉。 这一留就是16年。 李根生和玉兰生了两个孩子,靠着种橡胶和水稻,日子慢慢好起来。 他学会了说傣语,能跟老乡们一起唱山歌,过泼水节的时候比谁都起劲。 有时候夜里睡不着,他会想起昆明的父亲,但那句“别回来了”总让他把话咽回去。 1990年夏天,村里有人去昆明办事,回来跟李根生说,看到他父亲了,住在城郊的窝棚里,头发全白了,走路都颤巍巍的。 李根生心里咯噔一下,第二天就跟玉兰商量要去看看。 玉兰没犹豫,让他赶紧买票,还把家里攒的钱塞给他。 到了昆明,李根生找了半天才在一片拆迁房后面找到那个窝棚。 父亲躺在草席上,看见他进来,眼睛一下子直了。 后来才知道,后妈在他走后没几年就带着弟弟改嫁了,老房子拆了,父亲没地方去,只能在这儿搭个棚子。 李根生蹲在窝棚门口抽了根烟。 本来想抱怨几句,可看着父亲那双手,全是裂口,指甲缝里都是泥,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。 他跟父亲说,跟他回户拉吧。 父亲没说话,只是掉眼泪。 把父亲接到户拉那天,玉兰带着孩子在门口迎接。 她给老人换了身干净衣服,做了傣族的糯米饭。 刚开始父亲很拘谨,不敢说话,玉兰就天天拉着他去田里转转,教他说简单的傣语,让孩子们陪他下棋。 泼水节的时候,孩子们还拉着他一起去泼水,老人笑得像个孩子。 父亲在户拉住了五年。 临走前那段时间,他精神好了很多,能跟着村里人去赶集,还会哼几句傣族的调子。 有天晚上,他拉着李根生的手说,当年对不住他。 李根生拍了拍他的手,说现在咱们是一家人。 如今李根生也老了,孩子们都在城里工作,但每年都会回户拉过年。 他常常坐在竹楼前的院子里,看着远处的稻田,想起父亲刚来的时候,怯生生的样子。 他从没后悔过留在户拉,玉兰一家给的温暖,比城里的房子值钱多了。 如此看来,家这东西,真不在于是不是亲生的,也不在于是哪个民族。 你对我好,我对你好,互相担待着,就是一家人。 李根生这辈子,前半生想逃离家,后半生才明白,原来家一直在身边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