嫂子最近一直去公园相亲角给侄女物色男朋友，她说真是不去不知道，一去吓一跳。 她蹲在公园那排贴满征婚启事的梧桐树下，看着一张张粉色、蓝色的A4纸在秋风里晃悠——粉色的大多写着“本科以上”“事业单位”，蓝色的则常见“有车有房”“年收入20万+”。 捏着那张打印了侄女信息的A4纸，指腹把“34岁”那个数字磨得起了毛边，嫂子突然觉得，这相亲角像个大型超市，大龄女孩们明明是精装品，却被贴上了“临期处理”的价签。 侄女是那种标准的“别人家孩子”。91年生，独生女，父母都是体制内退休，每月退休金加起来两万多，医保报销比例90%；郑州那套全款买的两居室，阳台正对着中学操场，她站在窗边就能看见自己带的毕业班在跑操。 不是没机会。大学时系里有男生追，她抱着考研资料摆摆手“等考上研再说”；工作头三年带毕业班，每天改作业到深夜，同事大姐说“给你介绍个医生”，她叼着笔抬头“下周要模考”。 等她终于把“稳定”二字攥稳了——研究生学历、公立中学英语老师、月入近万——才发现身边的座位早就空了。 哥嫂开始发动亲友团。表姐介绍的公务员，见面时问“你爸妈退休金够不够给我们带孩子”；同学推荐的程序员，聊到婚房，对方说“你那套房子能不能加我名”；连小区门口便利店老板娘都热心，“我侄子离异没孩子，就是……初中毕业”。 相亲网她也注册过，上传照片那天特意摘了眼镜，结果收到的私信一半是“约吗”，一半是“你这条件不像单身啊，骗子吧”。 最后只剩相亲角这条路，嫂子揣着户口本复印件和房产证，像揣着闺女的嫁妆，却在第一个摊位就被问“34岁？那得往下找了，38岁以内的我们都不考虑”。 旁边有个穿碎花裙的阿姨插话说：“现在男孩也挑得很！我儿子32岁，有房有车，上次相个女孩，公务员，长得也好，就因为她妈说“彩礼不能低于20万”，黄了。” 嫂子心里一动，想起自家从没提过彩礼，却连这样的“挑剔男孩”都遇不到。难道“优秀”真成了婚恋市场的“负资产”？ 侄女倒想得开。“我自己挣的够花，房子写我名，生病有医保，结婚图啥？”她窝在沙发里刷手机，语气轻飘飘的。 嫂子听得心口疼——她不懂，那种“体制内家庭”刻进骨子里的“圆满”执念，在女儿这儿怎么就成了“没必要”？稳定的工作、无忧的家境，这些曾经让她骄傲的“底气”，如今好像成了让她不肯低头的“硬壳”。 相亲角的大爷大妈们算得比谁都精。一个穿夹克的大叔拿着计算器按：“养个儿子到结婚，买房买车彩礼，没两百万下不来。找个条件好的媳妇，至少能少奋斗十年。” 嫂子突然明白，侄女的“优秀”在这儿不是加分项，是“待价而沽”的筹码，可当所有筹码都摆上台面，反而没人敢轻易下注了——怕对方要价更高，也怕自己配不上。 最让嫂子睡不着的，是女儿的“无所谓”。她整夜整夜地刷降压药，药瓶底都快磨平了，侄女却在周末拉着她去逛街，试穿婚纱时眼睛亮晶晶的：“妈，这裙子好看吧？等我啥时候想结了，随时能穿。” 那一刻，嫂子看着镜子里笑靥如花的女儿，突然分不清，到底是女儿真不急，还是自己被“到年龄就得结婚”的旧观念捆住了。 相亲角的A4纸换了一批又一批。有天嫂子看到一张蓝色纸条，上面写“诚觅35岁以下女性，学历本科以上，工作稳定，父母有退休金”——条件几乎是照着侄女写的。 她刚想拿手机拍，纸条的主人，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，突然把纸条撕了：“算了，我儿子说他想自己找。” 嫂子依旧每周六早上七点半到公园。那张A4纸更新了，“34岁”改成了“35岁前”，“英语老师”后面加了行小字“性格随和，热爱生活”。 她没告诉侄女，自己偷偷把“月入近万”划掉了，改成了“够用就好”。 秋风又吹过来，这次她没去捂那张纸，任由它在风里飘着，像一面小小的、倔强的旗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