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34年二月，金哀宗在蔡州城破之时上吊自尽以身殉国。他的尸身被蒙、宋两方主将孟珙、塔察儿一分为二。当日，金后主完颜承麟刚刚继位几个小时后，也于乱军之中身亡。
那天的蔡州城，早就没了往日的模样。城墙被蒙古人的投石机砸得坑坑洼洼，缺口处能看见城外黑压压的联军，宋兵的红旗和蒙古的狼旗在寒风里绞成一团。城里的粮食早就吃完了，士兵们嚼着树皮，甲胄上的铁锈蹭在冻裂的脸上，血珠子混着泥渣往下掉。
金哀宗完颜守绪在皇宫里绕着柱子转，龙袍的下摆磨出了毛边。他前几天还对着大臣拍桌子，说要跟城池共存亡，可真到了城防垮掉的这一刻，手里的剑握得再紧，也挡不住心里的慌。贴身太监哆嗦着递上最后一壶酒，他没接，反倒突然停下脚步：“传完颜承麟。”
完颜承麟是金朝的宗室，也是员猛将，这些天一直在城头拼杀，甲胄上的箭孔比筛子还密。接到召见时，他刚砍倒两个爬上城头的蒙古兵，脸上还沾着血，一进殿就跪了下去：“陛下，城西北角快守不住了，臣请求再带三百人过去！”
金哀宗突然笑了，笑得比哭还难看。他走过去把完颜承麟扶起来，龙椅都没坐，就那么站着说：“朕把皇位传给你。”
完颜承麟吓得差点趴在地上：“陛下！臣万死不敢受！臣只是个带兵的，哪能做皇帝？”
“朕知道你不想。”金哀宗往窗外看，城外的喊杀声越来越近，像是就在宫墙根下，“可朕不能做亡国之君啊。朕在位十年，没保住祖宗的江山，已经愧对列祖列宗。你年轻，有勇有谋，要是能突围出去，说不定还能留着咱大金的一点骨血。”
他说着，眼泪就掉了下来，滴在完颜承麟的手背上，烫得人发慌。完颜承麟这才明白，皇上哪是传位，是想把“亡国”这顶帽子从自己头上摘下来，硬塞给他。可这时候哪有推拒的余地？城都要破了，这皇位就是个烧红的烙铁。
没办法，登基大典就这么仓促地办了。没有礼乐，没有朝贺，就几个老臣在旁边跪着，连龙袍都来不及换合身的，完颜承麟穿的还是沾满血污的铠甲。他刚听完金哀宗念完传位诏书，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——城门被撞开了。
“陛下！蒙古人杀进来了！”一个侍卫连滚带爬地冲进来。
金哀宗转身就往内殿走，边走边喊：“朕去了！你们护着新君，能走一个是一个！”等完颜承麟反应过来追过去，内殿的房梁上已经挂着金哀宗的尸体，龙袍的带子还在微微晃动。
那一刻，完颜承麟突然明白了金哀宗的心思。这哪里是让他突围，分明是逼着他留下来死战。他拔出腰间的刀，对着还没散去的臣子们吼：“都拿起家伙！咱大金的男人，死也得死在战场上！”
他带着人往外冲，刚到宫门口，就撞见了潮水般的蒙古兵。刀光剑影里，他看见宋兵的长枪刺穿了自己亲卫的胸膛，看见老臣抱着柱子被乱箭射成了筛子。他杀红了眼，铠甲被砍得叮叮当当响，可架不住对方人多。不知道挨了多少刀，他腿一软跪在地上，最后一眼看见的，是蔡州城的太阳，红得像血。
这时候的金哀宗尸体，早就被人从房梁上解了下来。孟珙带着宋兵守着半边尸体，塔察儿的蒙古兵盯着另外半边，谁也不肯让谁。最后还是孟珙先开口：“咱说好的，灭了金，好处均分。这尸首，也该一分两半，各自带回去复命。”
塔察儿咧嘴笑了，露出一口黄牙：“孟将军说得是。就让这金狗皇帝，一半去见你们南朝的皇帝，一半去见我们大汗。”
两把刀下去，曾经的大金天子，就这么成了蒙、宋两家的“战利品”。宋兵把分到的那半尸身装进匣子，孟珙亲自封了口，他想起当年“靖康之耻”，宋朝的皇帝被金人掳走，如今总算能告慰祖宗了。蒙古兵则把另一半用布裹着，捆在马上，塔察儿扬鞭时，还回头看了眼火光冲天的蔡州城，眼里满是征服的得意。
后来有人算过，完颜承麟从登基到战死，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时辰。这大概是中国历史上最短命的皇帝了，连个年号都没来得及定。可他死的时候，手里还攥着那把没松开的刀，跟金哀宗一样，都没想着投降。
金朝就这么没了。从阿骨打建国到蔡州城破，一百二十年的江山，到头来就剩下两个皇帝的死。有人说金哀宗傻，放着体面的投降不走，非要殉国；也有人说他聪明，知道投降了也是受辱，不如留个“殉国”的名声。可不管怎么说，那天蔡州城里的血，染红了二月的雪，也成了史书里一段沉甸甸的字。
（内容参考《金史·哀宗纪》《宋史·孟珙传》及元代《蒙鞑备录》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