领略一下朱总理少年时期的文采和气质。1947年朱镕基高中毕业,给同学写了一封惜别信:人生聚散本来无常,偶然聚合便顷刻要分离。虽然遗憾,又何必悲伤,命运难期,何处不相逢。我愧无嘉言懿行,足资兄助。但愿他日相逢,耿耿此心依旧,为兄一饮庆功酒。” 1947年,长沙一间即将散伙的教室里,朱镕基给同学写下这封惜别信。 话不多,句句见骨:聚散无常,命运难料,末尾那句“耿耿此心依旧,为兄一饮庆功酒”,听着客气,实际上把话说死了:以后做人办事,心不能变味,抬头得起,低头睡得着。 他少年时就知道什么叫天塌.1928年10月2日,他生于长沙县,父亲在他出生前4个月因病去世;9岁那年,母亲又因贫病去世,这个家一下少了两根主梁,只能由伯父朱学方和伯母接手抚养。 饭是有的,亲生父母只剩牌位,日子从小就带点“咬牙往前撑”的味道。 1941年,到读初中的年纪,战乱逼着学校一路搬。 他先在长沙崇德小学读书,很快又辗转到常宁广益中学、涟源蓝田中学,书包常年在路上。 1944年8月,他考入迁到涟源七星的湖南省立第一中学,这所学校又叫长沙市一中,后来迁回长沙,总算有了几年相对安稳的校园生活。 1947年,他在长沙高中毕业,以优异成绩考入清华大学电机工程系电机制造专业。 那封惜别信留在长沙,人已坐上北上的车。 进了清华,他一头扎进专业课,又把脚伸进政治漩涡:1948年参加新民主主义青年联盟,次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,后来当选清华大学学生会主席,年纪不大,说话已经带着股“不怕得罪人”的硬度。 1951年,他从清华毕业,被分配到东北工业部计划处生产计划室,任副主任。 调入国家计委,先在燃料动力局、综合局当组长,又任计委主任办公室副处长、机械局综合处副处长,逐步从盯设备、盯车间,变成盯全国计划和数字。 1958年,风向突然翻面。 他按“号召”在会上讲了几句善意批评,下放农场劳动,一夜之间从骨干变成“问题人物”。 1970年至1975年,他又被下放到国家计委“五七”干校劳动,白天干活,晚上啃文件。 1988年4月,当选上海市市长,他对市民承诺,要建一个“廉洁、高效、有权威的政府”。有次市政府会议,有领导因为参加应酬迟到,他当场严厉批评,不留情面,从那以后,上海的“会风”收紧了不少。 在上海任职期间,他推进黄浦江水质治理,整顿公共交通,全力推住房制度改革,把水、路、房这一串和百姓生活最密的事,硬是往前拱。 次年8月,他当选上海市委书记,这个城市的脉络才刚理顺,人又被调回到更高的盘面上。 1991年,七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补选他为国务院副总理,兼任国务院生产办主任、党组书记和国务院经贸办主任、党组书记,主抓全国工业和交通。 企业之间拖欠成堆、银行账目一团乱的“三角债”,在很多人眼里是“谁碰谁倒霉”的烂摊子,他把这摊账拉出来集中整顿,重组债务、清理拖欠,硬生生把这块积重难返的疙瘩揉松不少。 1992年以后,开发区热、房地产热、股票热叠加,经济明显过热。 他兼任中国人民银行行长、国务院证券委员会主任,一道道宏观调控措施砸下去,既压住了火头,又没把增长按趴下,“软着陆”这个说法,就是那几年被提起来的。 某美国财经杂志评出全球12位对金融业最有影响力的人物,他名列第二,这个名次不靠好听话堆出来。 同一年10月,党的十四届一中全会选他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,他进入党中央领导核心。 1993年,在八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上,他被任命为国务院第一副总理,并兼任中国人民银行行长;1997年,十五届一中全会再次选他担任中央政治局常委。 1998年3月17日,九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任命他为国务院总理。 东南亚金融危机此时正冲击亚洲多国,周边货币一波波贬值,要求中国跟着贬值的声音挺高。 他顶住压力,坚持“人民币不贬值”,同时推出一整套稳金融、稳预期的举措,让中国经济在风口浪尖站住了,这一招在国际金融界被盯得很紧。 任总理期间,他推动国务院机构改革,减少重叠机构,理顺职责;推进全国粮食体制改革、国有企业改革,让一批“铁饭碗”真正直面市场;同时大力打击走私犯罪,把一串串灰色链条剪断。 同一年,特大洪水肆虐南北,他跑到防汛一线。 在江西九江,他亲眼看到堤防里有“豆腐渣工程”,表面看着过关,里面偷工减料,当场震怒,责成彻查严惩,在他看来,这是拿老百姓性命开玩笑。 他是公认的经济内行,又一直保持学者的那一面。 2003年,他卸任总理,主动淡出公众视线,坚持“不谈工作”这条规矩,把时间更多放在唱戏和拉京胡上,政务退了,老爱好又拾起来。 2011年4月11日,《朱镕基答记者问》英文版在伦敦首发,基辛格为书作序,首发式播放了他的英语讲话。 很多人听着那一口干脆的声音,再想起1947年那封惜别信里的“耿耿此心依旧”,大概能明白一点:少年时写在纸上的四个字,他后来是拿来当一辈子的尺子用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