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8年的一个冬天，几名日本兵闯进潘木匠家里，当着他的面轮奸了他只有16岁的女儿，事后女儿投了井。潘木匠没有哭，把斧子磨的锃亮背着木匠家伙去给鬼子修炮楼。每天干活的时候偷偷观察，回家就把鬼子的人员配置，火力位置画成图交给了国军。 石灰山的晨雾还没散，潘炳文趴在岩缝里，听见山下传来日军军官的呵斥声。他右手攥着半截铅笔，左手按着胸口的伤口，血正从指缝渗进粗布衣裳——那是刚才伏击时被流弹擦中的。 这个浙江富阳的木匠，原本只想守着女儿秀兰过活。妻子走得早，他的刨子和墨斗就是家里的顶梁柱。16岁的秀兰会帮他把打好的桌椅搬到集市，辫子上总系着红头绳，像山溪边的野花。 日军的炮楼就建在村口的土坡上，砖石混着村民被抢走的门板筑成。潘炳文背着工具箱去修横梁那天，太阳把炮楼的影子拉得很长，长到盖住了秀兰投井的那片菜地。他蹲在脚手架上刨木头，眼睛却数着哨兵换岗的时间，耳朵记着机枪架设的位置。 工具箱底层有个暗格，藏着他用炭笔描的图纸。女儿下葬时没立碑，他就把日军的火力点坐标当碑文，一笔一划刻在草纸上。联络人是个卖柴的老汉，在树林里交换纸团时，老汉总说：“潘师傅，你的图比戏文里的兵法还厉害。” 谁能想到，这个每天低头刨木头的木匠，工具箱里藏的不是刨子，而是日军炮楼的火力分布图？有人说他只是为女儿报仇，但那些深夜里画到天亮的图纸，标注了七处弹药库和三个运输通道，早就超出了个人恩怨。 潘炳文发现那个日本军官喜欢摆弄他工具箱里的旧银元——那是他偷偷从地主家借的。他故意在军官视察时把银元掉在地上，果然引来了盘问。“太君，山里的山洞里还有，”他低着头说，声音像刨花一样轻，“我带你去。” 石灰山的石头是青灰色的，像秀兰下葬时盖的被子。潘炳文走在最前面，腰间系着的斧头晃来晃去。走到半山腰，他突然把斧头往地上一顿——那是给埋伏在树林里的国军发信号。 枪声响起时，日军像被惊飞的麻雀。潘炳文看见那个军官捂着肚子倒下，银元从他口袋滚出来，在石头上磕出清脆的响。他想躲进岩缝，后背却突然一热，像被烙铁烫了一下。 国军抬着他回村时，他已经说不出话了。村民围着棺材，有人把他那把磨得锃亮的斧头放在棺盖上——那把劈过木头、也劈开黑暗的斧头。后来才知道，这次伏击全歼了700多日军，是浙江游击战里最漂亮的一仗。 1950年代公审汉奸时，潘炳文的事迹才被说开。有人从档案馆翻出他的图纸，线条比城里学堂教的还规整。浙江地方志里写：“富阳抗日，百姓之力过半”，说的就是这样的人。 如今的石灰山长满了松树，风一吹，松涛像极了当年的枪声。潘炳文的坟头没立碑，但山脚下的孩子都知道，那个背着工具箱的木匠，用铅笔和斧头，给侵略者刻下了最狠的墓志铭。 他没读过书，却用刨子和尺子丈量出民族的骨气；他身材瘦弱，工具箱却装下了整个富阳的希望。这样的普通人，在抗战年月里还有很多，他们或许没有留下名字，但那些藏在工具箱、菜篮子、针线包里的勇气，比炮楼的砖石更坚硬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