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是在我妹妹家去世的,病重那几天我赶了回去。母亲说:存折归你妹妹,老房也归你妹妹,去年修路补的钱也给你妹妹,你没有意见吧?我点点头:娘啊,都给我妹妹,我再给添上点儿。 我伸手握住母亲的手,那双手枯瘦得像脱水的树枝,指节处泛着青黄,还沾着些没擦干净的药膏痕迹。妹妹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,手里攥着块拧干的毛巾,正往母亲额头上敷,听见这话肩膀颤了颤,没回头,只是把毛巾又重新浸了浸凉水。母亲的眼睛半睁着,浑浊的眼珠慢慢转了转,落在我脸上,声音轻得像羽毛:你在外头跑了这些年,不容易,娘没帮上你啥,你妹妹…… 她守着我,受了罪。 我看着妹妹的后背,她的头发扎得简单,发根处泛着些白,想必是这几个月熬出来的。上次视频的时候,她还没这么显老,眼下藏着的青黑,隔着衣服都能看出的消瘦,都是实打实的辛苦。我想起前几天打电话,妹妹只说母亲身子弱,让我有空回来看看,没提过半句病重的话,想来是怕我分心,毕竟工地上的活计停一天就少一天工钱。 夜里我替妹妹守着母亲,她趴在床沿上睡着了,呼吸轻浅,眉头还皱着。母亲时不时哼一声,我就凑过去给她掖掖被角,或者轻轻拍一拍她的胳膊。月光从窗户缝里钻进来,落在母亲脸上,能看见她眼角的皱纹里积着些没擦净的泪痕。我想起小时候,母亲也是这样守着发烧的我,拍着我的背唱不成调的歌谣,那时候她的手还厚实,拍在背上暖乎乎的。 第二天一早,妹妹天不亮就起来做饭,我听见厨房传来切菜的声音,轻手轻脚走过去,看见她正往锅里下小米,动作慢得很,左手按着太阳穴,想来是头疼。我接过她手里的勺子,让她去躺会儿,她摇摇头,从柜子里翻出几个鸡蛋:娘要是醒了,能喝点蛋花汤。说话间,她的手碰到了锅沿,猛地缩了回去,我看见她手腕上有块红印,像是被热水烫的,问起时,她只说没事,是前几天给母亲洗床单时不小心烫到的。 母亲清醒的时候不多,偶尔睁开眼,就会喊妹妹的名字,妹妹一凑过去,她就会拉着妹妹的手不放,嘴里念叨着家里的琐事,说缸里的米够不够,说院子里的月季花该浇了,说存折放在衣柜最下面的铁盒子里。每次说到这些,妹妹就嗯嗯地应着,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,滴在母亲的手背上,母亲就用拇指轻轻蹭一蹭她的手背,像小时候哄她那样。 第四天下午,母亲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,妹妹跪在床边,紧紧握着母亲的手,我站在旁边,能看见母亲的胸口一点点起伏得慢了。她突然睁开眼,眼神亮了些,看着我和妹妹,嘴唇动了动:你们…… 要好好的。说完这句话,她的头歪了歪,手也垂了下去。妹妹的身子一软,趴在母亲身上,肩膀剧烈地起伏着,却没哭出声,只是死死咬着嘴唇,我看见她的嘴唇都咬得发白了。 处理后事的时候,妹妹忙前忙后,接待亲戚,安排流程,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做事格外利索。晚上亲戚都走了,她坐在母亲生前睡过的床边,翻着一个旧布包,里面是母亲的几件旧衣裳,还有几张我和她小时候的照片。我从包里拿出一沓钱,放在她手里:这是我给你添的,把老房翻新一下,娘也希望你住着舒心。妹妹捏着钱,眼泪终于掉了下来,砸在照片上:姐,其实那些钱…… 我不该都要的。我摇摇头,帮她把布包叠好:娘说得对,这些都该是你的,你守着娘,比我付出的多太多了。 后来我回了工地,妹妹时不时给我发消息,说老房开始翻新了,说院子里的月季开了,说她学着做了母亲以前做的酱菜,等我回去给我带。我看着手机屏幕,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,想起妹妹瘦下去的肩膀,心里暖暖的。血浓于水,从来不是说说而已,那些看似不均的分配里,藏着的是母亲的牵挂,是妹妹的付出,也是我们姐妹俩这辈子都割不断的情分。
母亲是在我妹妹家去世的,病重那几天我赶了回去。母亲说:存折归你妹妹,老房也归你妹
分秒必争柳树
2025-11-23 20:45:1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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