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海解放前的那几天，天冷得邪乎，连黄浦江的风都像刀子。1949年5月7日，王曼霞被押上刑车时，怀里还紧紧搂着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。 王曼霞没吭声，只是低头看了看孩子那皱巴巴的小脸，手腕上的麻绳勒得生疼，她还是小心用胳膊护住孩子。陈尔晋就在旁边，嘴角有血，鞋跟也丢了一只，但一直盯着王曼霞。 他知道，王曼霞不会说话，因为那封情报还没交出去。 前一晚，他们刚刚从交通员手里接过城防图，详细记录着国民党军队在南市和卢湾区的部署，还有江防炮位。这东西要是没送出去，部队进城就可能吃大亏。 陈尔晋当时就想亲自送，但王曼霞说，哪怕只剩一口气，她也要护着孩子把图送到弄堂口。 王曼霞本来是上海女子中学的教员，做事一板一眼，陈尔晋常笑她“太规矩”。可她处理情报从来不差事，从襁褓夹层、菜篮底部到那次藏在尿布里，她没一次失手。 他们的住处就在法租界一条小弄堂里，表面上是普通住户，实际上是秘密联络点。周围几家邻居，多是地下党外围，谁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，但谁也不多嘴。 那年春天，特务搜得紧，陈尔晋假装去参加黄埔同学聚会，实则是去偷听敌军动向。回来时，脸都肿了，一问才知道是被盯上，在路上被盘问，他死活没露口风。 情报差一点没送出去，是因为5月6日晚那次突袭。特务不是一般的探子，是军统从重庆派来的头子，专找核心地下党。 当他们冲进屋时，陈尔晋一个箭步就挡在门口，王曼霞几乎是本能地把孩子和纸团往被子里一塞。 后来在龙华看守所，王曼霞托了狱中的一位老同志，说尿布里还有东西。这位老同志就是当年“红色电报员”张凤祥，他把纸团裹进香烟盒里带了出去，送到了华东局。 解放军就是靠这份情报，绕过了敌军在南翔的地雷阵，直接突破封锁线。 那段时间，像王曼霞和陈尔晋这样的“夫妻档”地下党员，上海就查出数十对。他们白天是军官和教员，晚上是交通和联络。 龙华监狱里，墙上当年贴着一份名单，密密麻麻的名字里就有王曼霞和陈尔晋。那是5月8日的清晨，行刑的命令上写着“速决”，没有多余解释。 孩子后来被地下党接走，交给在沪东的一个革命家庭收养。那家人姓韩，是做码头装卸的，男主人原是新四军，因腿伤退下来。 孩子取名韩星远，后来参军，一直在部队干到退休。 陈尔晋出身书香门第，他的父亲陈国圻是前清举人，曾多次劝他出国留洋，学医治病。可1937年那场日军入沪，他在北四川路亲眼看见日兵当街打死两个小贩，还拉走了他唯一的妹妹。 黄浦江的风一直刮着，从那年5月吹到今天。如今龙华烈士陵园里，有孩子会问：“这些名字是谁？”父母低声告诉他：“这些人，救过这座城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