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为中国四大名绣之一，湘绣最绝的就是“以针代笔，以线着色”，而撑起这份灵动的，正是“掺针施色”和“鬅毛针绣”两大绝活。 别觉得是简单的针线活，古人绣一件湘绣精品，光练针法就得好几年，每一针的角度、每一缕线的颜色，都藏着磨出来的真门道。 先说说“掺针施色”，这是湘绣“色随形走，艳而不俗”的核心。湘绣的掺针和其他绣种不同，不追求单一颜色的均匀，反而靠不同色线的“掺合”，让色彩跟着图案的形态自然过渡。 比如绣一片枫叶，从叶尖的深红到叶柄的浅红，再到边缘的橙黄，不会用整根红丝线绣到底，而是把深红、浅红、橙黄三种线交替着绣，针脚相互穿插，像画家调颜料似的，让颜色“融”在一起。 掺针的门道全在“针脚的排布”和“配色的巧思”。 湘绣的掺针分“直掺”“横掺”“斜掺”，绣不同图案用不同针法：绣花瓣用“直掺”，针脚顺着花瓣纹路垂直排列，颜色从中心向外渐变；绣叶片用“斜掺”，针脚斜着交叉，模拟叶脉的走向，让颜色过渡更有立体感；绣山水的云雾则用“横掺”，针脚横向铺开，颜色从浓到淡慢慢晕开，透着朦胧感。 配色上湘绣既大胆又克制，最爱用对比色却不显刺眼。比如绣红牡丹，花瓣用深红掺浅红，花萼却用深绿掺一点墨色，红绿对比强烈却和谐，这是因为掺针时会在红绿衔接处，悄悄加几针浅黄线“过渡”，像给两种颜色搭了座桥。 古代湘绣用的都是天然染料，染红用红花、苏木，染绿用艾草加蓝草，染黄用栀子，这些染料染出的线自带温润质感，再经掺针调和，颜色就更显鲜活。 更绝的是“随光施色”，绣人物时，会根据光线角度调整色线：面部受光处掺浅粉线，背光处掺淡棕线，连颧骨的红晕都用极细的粉线轻点，比画的还自然。 要是说掺针是“着色高手”，那“鬅毛针绣”就是湘绣的“动物专属绝技”，尤其是绣虎、狮这类带毛的瑞兽，没有它就出不了“活灵活现”的效果。 “鬅毛”听起来就像“蓬松的毛”，这针法的精髓就是用长短不一的针脚，模拟毛发的生长规律，绣出蓬松又立体的质感。 别小看这针法，光练“起针落针”就得半年。绣的时候，先得观察动物毛发的走向，比如老虎的背毛是顺着脊柱向两侧散开，腹部的毛是向下垂的，尾巴的毛是环形生长的。 然后用镊子夹着细丝线，在面料上起针时稍用力，让线尾“藏”在面料里，落针时针脚要短，大概两三毫米，而且针脚要“错着排”，像鱼鳞似的相互叠压，不能整齐划一地排列，不然毛就显得僵硬。 更讲究的是“粗细搭配”和“疏密控制”。绣动物的粗毛，比如老虎的背毛，用稍粗的丝线，针脚稍长且密，让毛显得厚实；绣绒毛，比如老虎的腹部或幼兽的皮毛，用劈成16股的细丝线，针脚短且疏，轻轻挑绣，透着通透感。 清代有幅湘绣《虎啸图》，老虎的额头横纹用深棕线粗针脚绣，眼角的绒毛用浅棕细线挑绣，连胡须都用半透明的蚕丝线，针脚细得像蛛丝，远看就像真老虎瞪着眼睛咆哮，气势十足。 而且鬅毛针绣还能“藏色”，比如绣花豹，会在黄褐色的针脚里，悄悄掺几针极细的黑色线，模拟花豹的斑点，这些黑色线不是整整齐齐绣成圆点，而是顺着毛发生长方向“散”开，像天然的斑点嵌在皮毛里，比直接绣圆点更逼真。 绣孔雀尾羽时，还会在丝线里掺一点细金线，用鬅毛针挑绣，阳光一照，金线的光泽顺着针脚散开，像尾羽上的眼状斑在发光。 湘绣的门道还藏在“材料”里。丝线得用湖南本地的桑蚕丝，先经过“熟丝”处理，蒸煮脱胶后，丝线更柔软有光泽，还不容易褪色。 绣动物常用“绒线”，是把桑蚕丝搓成细绒，比普通丝线更蓬松，绣出来的毛质感更真实。 面料多选真丝软缎或贡缎，质地光滑细腻，能让色线的光泽更好地展现，比如绣孔雀时，软缎的光泽会和丝线的颜色呼应，让尾羽的蓝绿渐变更灵动。 古代湘绣工匠都是“眼高手巧”，不仅要会绣，还得会观察生活，绣虎前要去看真老虎，记清皮毛的纹路和颜色变化；绣孔雀要蹲在院子里看开屏，留意尾羽的光泽怎么随光线变化。 过去湘绣是富贵人家的宝贝，一件绣着瑞兽的湘绣屏风，得几个工匠花一两年才能完成，比普通绸缎贵十倍不止。 宫里的贡品更讲究，绣龙袍上的龙鳞，用掺针施色绣出金红渐变，龙的胡须用鬅毛针挑绣，连龙爪的鳞片都分三层针脚，透着威严。 如今机器能仿出湘绣的图案，却仿不出手工的“灵气”，掺针时那抹恰到好处的颜色过渡，鬅毛针绣时随毛发走势的自然针脚，都是机器复刻不了的匠心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