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送外卖的朋友告诉我，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，那就是在很多普通的小区，一年四季只要是当天有太阳，就会看到很多人晒被子和床单，而在很多高档小区，一年四季都几乎看不到有人晒被子和床单的现象。 他骑车穿梭两年，记住了这事。每次阳光好，旧小区楼顶像开满白花，被子床单挂满晾衣杆，风一吹鼓成帆。老小区阳台也挤，竹竿伸出窗外，滴水砸到楼下雨棚，叮叮当当。阿姨们搬着小板凳守在下面，抽根烟，聊哪家又买新冰箱。 高档小区呢？空荡荡。三十层高的塔楼，玻璃幕墙晃眼，阳台封得死死的，连根晾衣杆都看不见。偶尔有只猫趴在落地窗里打盹，被子？不存在。 他问我，是不是有钱人都不睡觉？ 我笑笑，递给他瓶冰可乐。 不是不睡，是懒得晒。 普通人家里那床八斤重的棉被，捂一年，里面全是汗味、皮屑、螨虫。太阳一出来，不晒心里发毛。晒完拍一拍，灰尘扬起来像下雪，那一刻才觉得活得像个人。 高档小区不一样。被子全是轻薄羽绒，四季一套，干洗店一年送四次，三百块一次，管接送。床单是60支埃及长绒棉，脏了就扔洗衣机，烘干机一转，十分钟搞定，抖开跟新的一样。谁还费劲搬到楼顶？ 我有个客户，住汤臣一品，三十八层。房子八百平，床是意大利进口的，床垫两百八十万。被子是匈牙利手工鹅绒，填绒量写得清清楚楚。他跟我说过一次，结婚五年，被子只晒过一次，那次是保姆老家奔丧，请不来人，他自己抱着被子站在阳台，晒了四十分钟，晒完腰酸背痛，从此再也不干。 他说，晒被子是穷人的仪式感。 这话刺耳，但戳中了。 普通人晒被子，不光为了杀菌，更是为了证明今天太阳是自己的。把被子翻过来，拍打声响彻整个楼道，像在告诉邻居：我还活着，我家今天也有太阳。 有钱人不用证明。他们的太阳是恒温空调28度，湿度50%，被子永远蓬松，永远干净。生活被外包了，连阳光都显得多余。 我朋友继续送外卖。有一天在陆家嘴送餐，三十五楼。电梯门一开，玄关放着一台三万块的LG Styler，蒸汽衣物护理柜。客户说，随便放地上就行，反正衣服脏了扔进去，按个按钮，三十分钟出来跟熨过一样。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外卖箱，里面装着十份麻辣烫，塑料袋渗油，滴在箱底。 那一刻他懂了。 普通人晒被子，是把日子晾给太阳看。 有钱人把日子锁进柜子，按个按钮，生活自动续费。 他把餐递过去，客户穿着真丝睡衣，头发湿着，刚洗完澡。屋里一股淡淡的香氛味，像酒店。他忽然想起老家院子里，奶奶晒被子时那股太阳味，混着一点霉味，一点汗味，吵吵闹闹，热气腾腾。 他骑车下楼，阳光照在脸上，刺眼。 那天他给自己家那床旧被子拍了张照，发朋友圈：今天晒被子了，拍了半小时灰，差点没喘过气。 下面一堆点赞。 有个高档小区的朋友评论：真羡慕。 他回：下次寄你一袋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