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向我开炮。” 我第一次看到这四个字,不是在电影里,是在一个叫韦桂黔的老兵的故事里。 头皮是炸开的。 这不是一句口号,这是命令。是他对着步话机那头的兄弟,吼出来的。炮火覆盖自己,跟敌人同归于尽。 那一刻,他一只眼睛已经被打出来了。 你敢信吗?他自己,硬生生又给按了回去,拿纱布一圈圈缠住脑袋,血很快就把纱布染红了。 洞里,一个战友眼睛被弹片炸瞎了,另一个被碎石埋了半截。能站着的,就他一个。 他让通信员把自己的手枪子弹分给新兵,说他离敌人最近,用这个更方便。 他把最后一口水,给了那个叫吴冬梅的年轻战士。 战斗结束后,援军冲上阵地,把他从尸体和碎石里扒出来的时候,他说的不是“我疼”,他说的是,先抬那个眼睛没了的。 后来我才知道,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干。 攻山头,小腿被弹片划开,深到见骨,他抓了把泥巴糊上去,愣是撑到红旗插上阵地。 和平年代,孙子跟人打架,他没骂,把孩子领到烈士陵园,指着一排排的名字说,爷爷的战友把后背交给我,不是为了让你学着跟人逞能。 有人问他,现在日子这么好,当年那么玩命,值吗? 他也不跟你讲大道理,就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变形的弹壳,放在桌上。 那玩意儿,是从他肋骨旁边取出来的。 他说,值不值,得去问那些躺着回不来的人。 我们这些活下来的,就是替他们,把现在的好日子,一天天过下去。 这枚“八一勋章”,我觉得它最沉重的地方,不是挂在胸前,而是刻在他身体里,刻在每一个阴雨天都会隐隐作痛的伤口里。 是我们今天刷着手机吹着空调,根本不会想起的,那个叫577高地的地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