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九点，办公室只剩小林一个人对着电脑屏幕，领导刚发来的消息还在闪烁：“这个方案明早就要”。 桌上的外卖已经凉透，她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，突然不知道自己每天这么拼到底值不值。 小林入职这家互联网公司刚满半年，当初冲着“扁平化管理”“弹性工作制”的招聘承诺来的，没想到签完合同就变了样。 同组的老员工张伟偷偷告诉她，这里的“弹性”其实是“下班时间弹性”，上个月全组平均工时超过200小时，考勤系统里的加班申请堆成了山。 上周部门聚餐，总监拍着小林的肩膀说“年轻人多吃苦是福气”，转头却让她帮自己女儿做学校的PPT。 那天晚上她改到凌晨两点，PPT最后一页写着“感谢妈妈同事小林阿姨”，看着屏幕上歪歪扭扭的字迹，她突然想起大学时熬夜做设计拿奖的日子，那时候眼里的光好像比现在亮得多。 公司茶水间的咖啡机坏了半个月没人修，取而代之的是一台自动售货机，里面最贵的进口咖啡要12块钱。 小林发现每次加班超过十点，领导都会“顺便”买一杯放在她桌上，第二天晨会再当众表扬她“有奉献精神”。 有次她实在忍不住问张伟，这样的表扬能换加班费吗？对方苦笑一声，指着自己桌上摆了三年的“优秀员工”奖杯说：“你看这玩意儿能当饭吃吗？” 上个月发薪日，小林发现工资条上的加班费比预期少了一半。 HR解释说“自愿加班不计入工时”，可她电脑里存着的67封加班审批邮件，每一封都有领导的已读回执。 那天她在楼梯间给妈妈打电话，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弟弟练钢琴的声音，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学过钢琴，后来因为学业忙放弃了，现在连五线谱都认不全。 昨天张伟递了辞职信，收拾东西时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电影票根，都是他和妻子结婚纪念日想看却没看成的场次。 “我老婆说再不陪她看电影，就要带我去看《离婚律师》了。”他笑着把票根塞进碎纸机，纸屑落在小林刚买的仙人球上，那盆仙人球是她入职第一天买的，现在顶端已经发黄了。 今天午休时，小林去天台透气，看见保洁阿姨正在收衣服，晾衣绳上挂着十几件印着公司LOGO的文化衫。 “这些都是员工忘在更衣室的，”阿姨边叠衣服边说，“有的连吊牌都没摘呢。”小林摸了摸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文化衫，突然想起入职时HR说“这衣服采用特殊面料，穿三年都不变形”，原来他们早就知道大家要穿这么久。 张伟离职前把一盆绿萝留给了小林，说这植物好养活，一周浇一次水就行。 现在绿萝摆在电脑旁，叶子垂到键盘上，每次打字都会碰到。 刚才领导又在群里@她，问方案能不能提前到今晚八点交。 小林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，想起张伟说过“工作就像这绿萝，你不浇水它会死，浇太多也会死”。 她拿起手机订了一张周末的钢琴演奏会门票，收件人写的是自己的名字，座位在二楼中间，正是她小时候学钢琴时梦想坐的位置。
